虽然国家加大了打击力度,但传销这个毒瘤仍未根除。除传销者本身的贪欲外,组织者研究相关法律、研究应对公安打击的策略也让打击难上加难。面对新型传销,公安及相关执法部门该如何调整出拳角度,才能击溃传销的“胄甲”呢?
明白人都能看穿的“局”,为何会由十几名“发展”到几十名甚至成百上千?不约束人身自由,不没收手机,为何这么多人会死心塌地相信这个骗局?这种新型传销是如何在西安发展壮大的?带着这个疑问,华商报记者通过各种努力,深入到传销组织内部,揭秘其中的骗局。
>>“反水者”说
被同学骗得倾家荡产
对方却买了新房新车
传销之所以能发展如此多的人,关键在于身陷骗局中,却不相信这是个骗局,还认为是在干一桩大事业。“反水者”之一的小强,就是抱着赚大钱成富翁的想法,干了三年发现一场空后才觉悟的。
7月14日,小强发短信给发展他的老板说,他现在知道上当受骗了,他需要讨个公道。老板回复:随便吧!你想干什么都行。小强回复:我会把事情公布于世。老板回复:随便,随便了,反正我现在人不在西安。面对这样的回复,小强无奈又气愤地告诉华商报记者,这个老板原来是他的初中同学,又是邻村,现在骗得很多人倾家荡产,他却在武汉买了新房和新车。
之后,记者在西安高山流水小区一单元房,见到了另一位“反水者”小峰。小峰说,他现在身上仅有120元,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曾经在传销组织任主任职务的小峰说,传销组织里都有上下线之说,每条线都算一支,不同的分支由不同的上总管理,其下线有主任和组长,分支的末端是实习业务员,因为发展下线无限制,这个分支可以呈几何式增倍,形成一个庞大的组织结构。
而要成为这个结构中的一员,首先要买份子,一份3300元,最多能买21份(加上500元的入门费,总计69800元)。1至2份,为实习业务员;3至9份为组长;10至21份为主任。通过层层累计,达到上总后,他们会脱离基层,成为另一个体系。小峰说,这种离开就是标榜当上老总后,有花不完的钱。事实上,最后钱都打入老板手里,上总及新加入的人员都成为供钱机器。
>>邓氏家族
调整分支 隔断人员联系
在西安掌握着上千名下线
7月15日,华商报记者通过多方努力,找到了熟悉邓氏家族的内线——传销上总小华,他介绍,来自湖北的人大多数都是邓氏家族这一支的,随后又分支到江西、河北、河南、江苏等地。在西安,核心老板人员构成为邓氏家族,其主要成员包括:邓某、邓某军、邓某波、邓某红、韩某某,他们是一家人,老家都是湖北省汉川市韩集乡邓山村。
据介绍,他们家族中第一个做传销的是邓某。邓某早年退伍后没有什么技术,在老家一个厂子打零工,后来到广西南宁了解到传销生意后,开始发展下线。为了扩大经营,让他当老师的大哥邓某军和嫂子韩某某也加入其中,随后又让他在老家做铝合金门窗的堂弟邓某波和他最小的妹妹、在老家的服装厂上班的邓某红也加入进来。前几年,邓某波到安徽合肥发展,在公安机关的严厉打击下无法生存,2012年左右到西安追随邓某,此时,邓氏家族全部来到西安发展。
据悉,他们主要控制申购总管(主管财务)、上总、讲课和组织人员。通过多个上总和大量主任级人员,控制庞大的传销组织,如果人员离开,这个分支会并到其他分支,因为识破骗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分支会不停变化,隔断了上下线联系,人与人之间也变得比较陌生,这也给公安机关打击带来一定的困难。
据华商报记者从靠近邓氏家族人员处多方求证获知,目前邓氏家族控制的传销组织达上千人。
>>逃避打击
应对公安检查
坚持不开门是“上策”
7月10日至7月16日,华商报记者以新人的角色,先后在西安城北的孙家湾、高红、西航等多个小区“体验”传销人员的生活:上午9点至10点钟“上课”,下午3点至4点“上课”,两次上课地点距离约30分钟路程(步行),其他时间他们一起合住、买菜等。在传销内部,要求夫妻、男女恋人不得在同一支,更不能同房而睡。
7月13日,通过多方联系,华商报记者见到一位级别较高的上总,他介绍,为防止公安机关打击,他们往往按照警方的不同辖区分散居住。以邓氏家庭来讲,底层主任和新发展的人员,租住的房子多在公安未央分局不同派出所管辖的小区;上总及掌握财务人员的高管,租住在公安经开分局辖区内;邓氏家族核心成员,居住在北客站、高新区等地。
据了解,邓氏家族及该传销组织骨干成员的居住地涉及4个公安分局、十几个派出所,这给打击传销带来很大难度。
据这位内线人员介绍,传销类案件,往往一个派出所不能管理其他派出所的事,这个分局无法查办另一个分局的案子。他们正是利用了这点,分开居住以逃避公安机关打击。他们平时也会培训如何应对公安机关检查。如果有人敲门坚持不开,敲门三十分钟如果房内无人应答,就会没事的。如果公安机关让物业来敲门,也坚持不开,通常物业不会为此去招惹房东。即使是公安人员到房子里来检查,他们事先培训过了,称是朋友、亲人一起到西安来打零工,合租住房子,这样也能逃避检查。
>>打击困境
分支变动大 等级制度严
靠底层难抓老总
据长期打击传销组织的西安市公安局未央分局谭家派出所民警黄飞介绍,传销组织看似涉及的人多,警方有时出动警力抓了上百名传销人员,却根本关不了人、判不了刑。
该民警介绍,根据法律法规,定性传销需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要有上线、中线、下线,这三个线得连起来才行,但很多传销人员都是在“反水”后很长时间才向公安机关举报,这段时间可能他原来所处的一条线已被其他支线收编,如果走的人更多的话,几个分支会合成一个分支,这样要连起上、中、下线就非常困难。此外,有的举报者本身也是违法者,他们往往会用谎言将自己撇清,给办案带来困难。
第二个条件,定性传销要有30人的指证,由于传销等级比较严、人员分工单线,再加上从低层达到上总后,组织者就不让上总跟下线联系,平时更不居住在一起,这样就人为把普通人员跟上级分离开,平时看到很多人上大课,或很多人居住在一起,往往都是一些最底层的经理人员,他们根本无法见到老总,更不知道老总的姓名及联系方式,这样指证起来也是比较困难的。
该民警介绍,传销组织经常研究如何逃避公安机关的打击,对于警方如何按辖区出警,如何定刑定罪,如何应对普查和突查,如何应对执法时的回答……都做过充分准备。
>>重拳出击
5小区布控4天
抓获申购总管
7月13日至16日,经过前期摸排,谭家派出所组织警力相继在孙家湾小区、希望城小区、高山流水小区、高红小区、西航小区进行布控。据靠近邓氏家族的部分骨干传销成员透露和警方的初步调查,这些小区的传销者全部由邓氏家族控制。
7月17日,警方在孙家湾小区进行抓捕时,已参加传销近两年、来自河南安阳的李某谎称自己在附近做化妆品生意,当民警提出让她带着去化妆品店求证时,她又改口称自己辞职。一张姓小伙刚被同学骗来两天,正在“上课”,面对检查却称自己来旅游。一姓董的女子正在给传销人员“上课”,当民警进房检查时,她却谎称在跟老乡聊天,随后警方查到多本传销心得笔记,内容主要是如何误导新来的人员、如何骗亲朋好友来参加、如何做到上总成为千万富翁。在高山流水小区门口,申购总管文某看到民警当即逃跑,被当场抓获。据了解,文某负责财务,当时正在各小区的传销点巡查。目前,此案仍在调查当中。
据未央谭家派出所长楚红齐介绍,面对新型传销,公安机关也在积极调整打击方案。同时楚红齐提醒,无论传销披着怎么的外衣,它靠拉人头的方式永远不会变。希望更多的人明白,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不靠劳动就能一夜暴富的说辞千万不要相信。如果发现上当,及时脱离及时向公安机关举报。同时,也希望广大市民积极向公安机关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