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小板桥街道办大羊甫村483号的两层民房内,53名涉嫌传销人员聚集在此,齐排端坐在塑料小方凳上,眼神直视前方,听着台上一男一女给他们规划“发财梦”。
这是一间50多平方米的破旧房间,房子外墙斑驳,一道沟壑深嵌在外墙上,把墙垛与墙面的砖土分离。破败房间连同这座破败的院落,和周围邻居们的多层小洋楼形成鲜明对比。
突然,20多名民警闯
接群众举报涉嫌从事传销违法犯罪活动,警方控制了大洋甫村某出租房。
民警闯入大羊甫村483号的两层民房之前,和往常一样,53名男男女女已摸黑从各处赶至这里“上课”,等天亮后,他们就会各自散去,开始一天的“忙碌”。
他们不好在白天行动,“怕附近村民举报”。民警分析。也因此,很长时间来,附近村民并不知晓这栋民房里发生的事,“偶尔会听到夜里两三点门口会有车经过。”
53人的谨慎远不止于此。民警闯入前,民房门口的路边,3名男子在此放哨,只要稍有点风吹草动,他们会马上通知里面暂停一切活动。民警这次的闯入太突然,3人来不及报告就被控制,房屋里面的50人随即被控制。
入,53人的“发财梦”碎了。天,亮了。
民警突袭
12日凌晨5点半,多数人还在熟睡,一场围捕行动已在小板桥街道办大、小羊甫村悄悄展开。官渡警方组织118名警力,联合官渡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的20名工作人员,对大、小羊甫村开展打击传销违法犯罪的“黎明行动”。
在此之前,警方接到多起此处传销活动猖獗的线索。“行动!”一声令下,5个小组赶赴各自指定区域,统一收网。
警方控制出租房内的从事传销违法犯罪活动的人员。
经登记,这些人以河南、山东人居多,并无云南人。“禁止发展本地人为会员,这是一般传销组织的基本要求。”民警说。
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女子30岁左右,齐耳短发,穿黄色休闲西装,戴副眼镜,看上去状态不错。男子年龄稍长,头发稀疏,打扮像一名“成功人士”。听附近村民说,两人有一辆宝马轿车,偶尔开着招摇过市,但两人并未承认。
现场搜证
院子里,一辆破旧三轮车上放着变质的茄子、辣椒,天还不热,已有蚊虫盘旋上空。二楼房间门口堆着腐烂的桃、苹果、葡萄等。“为了‘发财’,他们也是够节俭的。”民警感叹。
二楼5间房,因为阴暗破败,间间散发着霉味。房间陈设简单,除每间房里的两到三张床外,一些杂乱的东西胡乱摆放着。53人中没人愿意面对媒体,当记者拍照或询问时,他们或将脸扭向一边或低头用手遮住,一言不发。
传销人员大多不愿意面对媒体,当记者拍照或询问时,他们或将脸扭向一边或低头用手遮住。
为方便管理,他们轮流值班,“值班者主要负责扫地、拖地、洗水杯、刷洗漱间、做饭、倒垃圾、烧开水、打扫灶台及厨房卫生。”一张值班表上写着。
从破败房间内,民警搜查出数百份笔记,上面分门别类记着“新人情况”、“注意事项”、“工作心得”等笔记,其中还有一张“升迁图”,详细记载了升迁条件以及福利等信息。
“打电话要分为3个部分进行,首先是慰问,然后是刺激,最后才邀约对方前来。”另一本笔记本里,传销人员用满满两页纸来记录如何将骗人的电话打得更好。其中写道:“电话中不提及传销产品、不提及行业、不进行邀约,只为拉近关系,奠定基础,时间为5至8分钟。”
出租房内的从事传销违法犯罪活动的人员。
另有一名男子质疑警方、记者工作,“你们有没有搜查证?我们没有犯法,你们这样拍侵犯了我们肖像权!”其他人没什么反应,齐排端坐在小方凳上,身形笔直。“你们不累吗?”这时一名女子厉声发话。其他人听后,齐刷刷站起,将凳子靠墙放下。
“看得出他们纪律性很强。”民警说。
的确,这间宿舍虽然破败,但墙上贴着的12条手写“家规”很醒目。“白天禁止玩手机,放音乐,发现一次罚款5元;袜子每天既(即)换既(即)洗,发现一次罚款5元;晚上10点15分之前必须回家,晚回家者须给管家打招呼;上会者5点55分之前必须起床,发现一次罚款5元……罚款得来的钱,一律充公所有”。
一般三至五天,新来者就会被彻底洗脑。此时,他们会向亲戚、朋友下手,待来人时,去昆明火车站接人。
经过整理,窝点笔记本、营销书籍装了整整两大包。因位置偏僻,车开不进去,民警只能将资料抬着走,幸亏路边遇到一名骑电动车的小伙,资料才由电动车运到路边。
人数太多,50多人被带离出租房时,只能排成两列向前走。尽管特警在两边维持秩序,仍有不少路人围观。传销人员低头走着,不管周围异样目光。
家规森严
随时做好逃离准备
距此一公里外,小羊甫村80号的两层民房一楼,一间20平方米左右的阴暗房间内,15名涉嫌传销人员正开早会。突然,另一路民警闯入,将他们控制并找到大量笔记本及传销书籍。
15人来自全国各地,均为年轻人。被警方控制后,一名女子突然身体不适,不停干呕、咳嗽,旁边人见状,上前抚慰。“是不是怀孕了?”一名女记者尝试着安慰。“怎么可能,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旁边一男子大声说道。
为防止民警突查,这些人随时做好逃离准备——他们的床上没有床单,被子没有被套,行李大多放在行李箱里。
几乎同时,大羊甫村108号,民警又查获一起涉嫌传销窝点,并将正在上课的28名涉嫌传销人员控制。之后,民警又在村里小路上,将7名正赶着上课的涉嫌传销人员控制。
此次行动,官渡警方共查获传销窝点3个,控制涉嫌传销人员103人。
管理模式
3个窝点进行的是近几年流行的“1040工程”,即只要入股投入6.98万元,然后再拉29个人入股,就能获得1040万元巨款。
具体来讲,“1040阳光工程”也叫自愿连锁经营业。头目谎称投资项目得到国家、政府暗中支持,诱骗当事人缴纳69800元(购买第一份是3800元,之后每份3300元,21份是69800元),获得发展下线会员权利,通过直接返利、直接提成、间接提成和销售补助等方式逐层返利,会员最终可获利1040万元,所谓的“1040阳光工程”也因此得名。
与传统传销组织控制人身自由不一样,此次查获的传销组织虽然还是以“拉人头”式迁入性聚居活动进行发展,但管理模式出现了变化,更具有隐蔽性及欺骗性——他们不再明显控制人身自由,而是采取更加隐蔽的精神控制,各“家庭”自行组合“开展业务”。
涉嫌传销的人员被警方控制。
上午10点,103名涉嫌传销人员被带至世纪城、官渡、晓东、小板桥、中闸等5个派出所接受询问。“根据规定,如果涉嫌组织、领导的传销活动人员在30人以上且层级在3级以上,对组织者、领导者,就会立案追诉。其他达不到追诉条件的,我们会启动临时救助机制,对传销人员进行救助遣返,并加强遣返后教育管理,让他们早日走出传销陷阱。”民警说。